综合新华社、央视 1月23日下午,在韩国进行的第29届LG杯世界围棋棋王战冠亚军决赛决胜局中,在对裁判判罚有异议的情况下,27岁的中国棋手柯洁九段选择了退赛。韩国棋手卞相壹以2比1的成绩夺冠。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卞相壹的成绩是两胜,但这两胜全部是因为柯洁被罚或退赛所得。因为两次未按照规则要求将提掉的对方“死子”放入棋盒盖里,柯洁遭遇犯规负。三局棋中,唯一完赛的只有第一局,在那局棋中,柯洁执黑以2.5目获胜。

22日,在决赛三番棋第二局中,柯洁同样出现了因未将提子放入棋盒盖,遭遇犯规负。事情原委究竟如何?韩国规则为何规定要将“死子”放入棋盒盖?

第二局:柯洁以“棋盘外的方式”被判负

第29届LG杯世界围棋棋王战决赛三番棋第二局比赛,以一种“棋盘外的方式”于22日在韩国首尔结束:柯洁因累计两次未将提子放进棋盒盖违规被判负。

这盘棋仅进行了82手,柯洁就被判负,中方申诉无果,韩国棋手卞相壹将决赛大比分追至1∶1平。

本次比赛是进入2025年后的首场重要国际赛事,决赛的中韩之争备受瞩目。棋盘两端的选手均出生于1997年,交手记录中柯洁占据绝对优势。在20日进行的三番棋首局中,柯洁执黑以2.5目获胜,达成“八冠王”成就数年后离个人世界大赛第九冠更近一步。

当日比赛轮到柯洁执白,双方在右上角展开交锋,但开局约半小时、棋局进行至第44手时,现场裁判判定柯洁违规,原因是第18手提子后,未把棋子放在棋盒盖中。

本届LG杯执行韩国棋院比赛规则,据了解,韩国棋院在2024年年底新修改的对局规则中,若提子后未将棋子放入棋盒盖中,罚两目,规则修改后已通知中方。现场中国代表团随后针对这一规则并未明确规定放置棋子的具体时间提出异议,但韩方并未同意。最终中方表示尊重韩方判罚,柯洁被罚两目。

比赛在中断了约半个小时后继续,但进行至80手时,柯洁提子后又未将棋子放置在位于棋盘左侧的棋盒盖中,卞相壹应以81手,柯洁落下第82手后暂时离开座位倒水,卞相壹随即举手向裁判投诉,柯洁迅速回到座位将棋子放入棋盒盖中,但裁判判定柯洁第二次违规,直接判负。

中国代表团随后进行了长时间的申诉,认为韩国规则这个规定并没有对提完子放进棋盒盖的时间进行明确规定,柯洁只要终局前放进了棋盒盖也是可以的。但是,韩方未支持这个申诉意见。大比分被扳为1∶1,23日进行双方的决胜局比赛。

第三局:裁判介入暂停,柯洁申诉无果选择退赛

1月23日上午9时,第29届LG杯世界棋王赛三番棋决赛决胜局开始,比赛进行到尾声时,再次发生了突发情况。

比赛中卞相壹思考的时候裁判介入暂停比赛。柯洁不满裁判此举,并和裁判沟通:“不能暂停,他还在思考棋,怎么能用他的时间封盘呢?”

柯洁对裁判中止比赛的时间和方式提出异议,中方代表团要求第三局重赛,韩方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罚2目,继续对局,柯洁无法接受,于是选择直接离场退赛。

23日晚,中国围棋协会就第29届LG杯决赛发表声明。声明提到,在当天的比赛中,中国棋手柯洁九段因提子未及时置于棋盒盖,在之后的棋局关键处、轮到对手卞相壹九段落子时被现场裁判中断比赛。中国围棋协会认为裁判中断时机不当,影响比赛正常进行,棋手受到裁判过度干扰,无法继续完成比赛。经向赛事主办方韩国棋院申诉,申请重赛无果,中国围棋协会不接受本届LG杯第三局结果。

因“死子”问题产生的争议非首例

据记者了解,在世界棋战中因为“死子”问题发生争议的情况并非首例。在2004年进行的三星杯预选赛中国棋手黄奕中和韩国棋手金江根的比赛中,就出现过双方对于“死子”数量的争议,当时裁判组判定重赛。2010年,也是在三星杯预选赛中,中国棋手鲁佳和韩国棋手金恩善的比赛也出现了类似争议。

中国围棋队原领队华学明告诉记者,韩国围棋规则一直要求棋手在提掉对方的“死子”之后要放在自己的棋盒盖里,但是以前没有对违反这样的要求如何处罚做出明确界定。2004年的那次争议发生时,中韩代表团协商后曾经提出了几种解决方案,裁判组最终做出了重赛的决定。中国围棋队教练王磊八段表示,去年韩国规则进行了更新。根据新规,棋手不把“死子”放在棋盒盖上会被警告并被罚两目,而被警告两次就会被判负。因为由韩国主办的世界大赛采用韩国规则,所以韩国棋院也将相关改动告知了中方。在去年11月举行的三星杯预选赛之前,中国队也将这一改动通知到了所有棋手。

尽管如此,中国棋手对韩国规则的这一改动显然还不适应。在新规开始执行之后,中国棋手金禹丞在参加韩国围棋联赛时也曾经因为这个原因被处罚过。

多位业内人士表示,柯洁在被罚两目之后第二次又忘了将“提子”放入棋盒盖,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没有养成习惯,另一方面可能因棋盒盖放置的位置有关。在第一局执黑时,棋盒盖在柯洁的右手边,他提子之后放在棋盒盖里比较顺手,就没有出现违规的情况。但是,第二局执白时棋盒盖在柯洁的左手边,提子之后放到棋盒盖不是那么顺手,如果把棋盒盖挪到右手边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遗憾了。

中国围棋协会名誉主席兼技术委员会主任、“棋圣”聂卫平也发文替柯洁发声。

聂卫平说:“这次LG杯决赛是围棋界的悲剧,这么多年没发生过这种事情。非常同情柯洁,韩国方面本应做得更好一些!柯洁退赛比较生猛!从预选赛走到决赛付出非常多,韩方不尊重棋手的劳动付出。陈毅老总说过,棋虽小道,品德最尊。围棋本应是比较绅士的运动。”

韩国规则为何要规定将“死子”放入棋盒盖

韩国规则为何要规定将提掉的“死子”放入棋盒盖?资深围棋裁判金同实告诉记者,这样的要求跟韩国围棋规则采用数目的方法计算胜负有关。

中国围棋规则采用数子法来计算胜负,在对局中提掉对方的“死子”之后放在哪里对胜负没有什么影响。在对局中点目的时候,棋手会将提子的地方点成两目,在提掉对方子后又占上的地方算成一目(暗目)。但是,如果遇上复杂的棋局,这样的暗目可能会被漏点。

韩国和日本围棋规则采用数目法计算胜负,对方的“死子”在局中和局后都有一定作用。金同实表示,不少韩国棋手从小学棋时就在老师的指导下养成了借助“死子”点目的习惯。对于提子的地方,他们会先算成一目,全盘点目之后再一并按照棋盒盖里的“死子”数量加上相应的目数。因此,棋盒盖里有多少颗“死子”,跟棋手的形势判断是有直接关联的。根据韩国规则和日本规则,在终局之后要将对方的“死子”填入对方的空里,再来数目。在这种情况下,棋盒盖里的“死子”数量直接关乎输赢。

曾经在韩国有较长时间参赛经历的中国棋手江铸久九段和芮乃伟九段也证实了金同实的说法。他们表示,在韩国的比赛中,有时候棋盒盖里的“死子”较多、一眼看不清数目时,有的棋手会去拨弄开,便于点清,对手也不会介意。对于韩国棋手来说,每一颗“死子”都至关重要。根据韩国规则,如果不小心把对方没有死的子从棋盘上拿掉,是很严重的事情,可以直接判负。在日本的围棋比赛中,对于对方“死子”也是需要认真保管的,因为这跟最后计算胜负有关。如果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一颗“死子”,导致计算结果时输棋,将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不过,他们也回忆说,当年中国棋手和日本棋手交手时,有的中国棋手因为不了解日本规则会误把提掉的对方“死子”放回到对方棋盒里,这相当于自损一目。有些友善的日本棋手知道可能是中国棋手不熟悉日本规则,会把子再放回到中国棋手的棋盒盖里“完璧归赵”。

世界围棋规则不统一导致类似争议时有发生

在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很多棋迷替柯洁感到非常惋惜。芮乃伟和江铸久认为,类似争议时有发生跟世界围棋规则不统一有关。目前,中国、韩国、日本等三个围棋实力最强的国家都采用各自的围棋规则。而在世界棋战中,则沿袭谁主办的比赛用谁的规则的惯例。对于职业棋手而言,长时间习惯了一种规则之后,遇到不熟悉的规则偶尔可能出现“短路”的情况。

芮乃伟举例说,对于包括“双活”在内的一些棋型,中、日、韩围棋规则计算目数的方式不同,棋手参加采用非本国规则的比赛时可能会陷入思维定式,从而对形势产生误判。从棋手的角度来讲,希望能有统一的规则。

中国围棋协会主席常昊也曾提到,想要进一步提升围棋在东南亚乃至更多地区的普及程度,中国围棋协会需要努力推动世界围棋规则的统一。

日本棋院的孔令文七段表示,统一围棋规则是大的趋势。不过,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需要相关各方的智慧。

观点

“棋不能也不该这样去赢”

多位棋手谈柯洁被判负

1月22日,棋手战鹰发文谈论柯洁被判负一事:“是,有这些年一直存在的中韩围棋规则之间不小的差异,以及每种规则下,各国棋手经过多年的训练会有自己不容易更改的对局习惯。”

“我始终认为,棋手对围棋要有一颗敬畏之心,棋不能也不该这样去赢,坦坦荡荡大大方方较量以后获得的胜利,才是真的尊重对手尊重自己的。”战鹰说。

战鹰,中国职业围棋运动员。现隶属于山西队,哔哩哔哩知名UP主,围棋赛事讲解员。2014年,战鹰定为职业初段,获得“一级运动员”等级称号。2023年6月,战鹰当选第六届“吴清源杯”世界女子围棋赛形象大使;9月,战鹰作为围棋项目解说参与杭州亚运会的活动,搭档聂卫平解说杭州亚运会女子围棋项目决赛。

除战鹰外,还有多位棋手谈论此规则判罚。

棋手连笑在直播中谈及提子规则:“在参加三星杯比赛前余斌教练就曾多次提醒中国棋手,当时说了好几次一定要注意提子。中国棋手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出现这种意外情况,自己也会出这种问题。”

棋手唐韦星表示:“规则应该遵守,但规则之上还有棋道精神!”   

记者邬成鼎

这次LG杯决赛是围棋界的悲剧,这么多年没发生过这种事情。非常同情柯洁,韩国方面本应做得更好一些!柯洁退赛比较生猛!从预选赛走到决赛付出非常多,韩方不尊重棋手的劳动付出。陈毅老总说过,棋虽小道,品德最尊。围棋本应是比较绅士的运动。 ——“棋圣”聂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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