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又快到了,回老家过年是中国人的传统。这便让我想起了儿时过年时的那些趣事,那是从农历的腊月开始,朔朔寒风的早上,只要听见一声声惨烈的猪叫,就知道是在杀年猪了。父母便催促着我们快点起床,一会儿好去杀年猪的东家吃刨猪汤,大人们去帮助杀猪的东家忙活去了,我们则是去现场看热闹。

那年猪的惨叫,是因为杀猪匠用一尺长左右的铁钩扎进了年猪的后颈部位,他拉牵着年猪直叫唤,后面跟着五六个壮汉,有的抓着年猪宽大的耳朵,有的抓住猪尾巴,有的扶着猪身子,都顺着杀猪匠走的方向推送。到了一个大如石床、高半尺的石板边,将年猪往板上一按,将其侧躺着。杀猪匠将猪头移到石板边缘,让猪颈部位对准早已备好接猪血的大盆子,随后手脚利落的,一手按着猪头,一手拿着亮铮铮的杀猪尖刀,一下捅进了年猪颈下,那冒着热气而鲜红的血,就如泉水一样咕噜咕噜地涌出来,流在大盆子里。半晌,那年猪抽搐似的动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接着五六个壮汉将那已杀且肥大的年猪抬到一个早已架好的地灶前,将一瓢瓢滚烫的开水往猪身上浇,“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杀猪匠挑戏着我们几个孩童说着,我们几个却是嘻呵呵地笑着。被滚烫的开水连续不断地浇遍过后的猪身,杀猪匠用手去扯猪毛,如果能较容易拔掉,就表示“来了”,杀猪匠便用刨子(刨猪毛刀)顺着猪身一刨,那密密麻麻的猪毛就成片成片地掉了,露出白白鲜鲜的肉。大约半小时后,猪身上的毛,包括猪头、猪脚那些难以刨的地方,都将毛刨去后,一只净光光的年猪就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时,杀猪匠用那剔骨尖刀,在年猪的两只后腿肉多的地方,一戳就是一个洞,将两只铁链钩的小钩一头穿过那个洞,然后吩咐众帮手,将猪抬到早已绑好在两棵大树之间的横担大圆木下,将两只铁链钩的大钩一头,挂上这横担木上。这横担木的高度必须要足够高,两只铁链钩挂上去后,才不至于让倒挂的猪头着地。将两链钩分开一点,让猪的两后脚叉开,清理好猪身上的杂物,再用冷水冲洗一下,便在猪头下放一个大大的木盆,或用洗净的塑胶纸铺好,完了后,就可以对倒挂的年猪进行开膛破肚了。

这杀猪匠的活儿,这开膛破肚是有讲究的,不能一下就开膛到底,也不能开膛太少,为什么呢?且听慢慢道来。大一点的猪呢,上了三四百斤,猪身不仅长且肥大,所以其肚膛里的内脏也就丰富,不仅板油多,而且重。一般来说,开膛从猪的两后腿之间的胯下开始,取中间两边对称,用锋利的尖刀开膛,垂直向年猪下颈方向,但开膛不完,也不能开膛完,因为到了猪的前脚横向位置时,是有猪骨的,尖刀不是砍骨刀,它是不容易砍开这些骨头的。

其次,不能开膛完的原因是,内脏会一股脑儿地往下掉出来,对于只能站一个人在猪身前的活儿,这样会手忙脚乱的。所以开膛一般开膛到猪身的七分处左右就行了,让年猪自身将其内脏兜着,然后杀猪匠慢慢地将其内脏有条不紊地取出,放在旁边东家早已备好的大盆里。这不同杀鸡杀鸭,一把抓地取出,这是细活,不能将有些内脏弄破了,比如说大肠,里面是有猪粪便的。同时,还要将板油撕开,肝、肺、腰等都不能弄混杂了,还要将其分开不同的盆子盛装,以便东家好清理清洗。

待将猪身内脏取出来完后,就要继续将猪身剖开,一分为二,分成两个半边猪。剖时,遇有骨部位换上砍刀,砍刀头重刀刃好,易砍骨,特别是猪头部分;遇无骨肉部位则换尖刀割开。一分为二的两个半边猪,被大人们抬到洗净的大方桌上,杀猪匠再把它慢慢地肢解。猪身肉、坐墩肉、猪头、猪脚、大腿、肋骨等等,杀猪匠手上的活也不简单呢,砍、切、剔、挑、片,猪身肉要肢解得大小几乎差不多,且要刀功利落,不能碎条太多。东家则将这些肢解的小块肉洗净,要用做菜的,立即拿进厨房,要用做香肠的放一个盆盛装着准备,最后还有多余的,用食盐腌过半天后,用麻绳系好挂在通风处,制成腊肉。

光说总是很简单,往往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年猪倒是杀了,也分割好了,却把东家给忙活坏了。一家人热闹非凡,老老少少,来回穿梭,清洗猪大肠、猪小肠,炸板油,沥青烧猪头、猪脚等等。这些活都是有技巧的,比如,那大肠内是有猪粪便的,再加上油腻物,要想清洗干净而不带异味,可不是一般清水、热水就能搞定的。在我们家乡,要加一些红橘或脐橙树叶子,和在一起揉搓,不仅能去除异味,而且油腻物也容易洗掉。

这样的杀年猪,村里常有,一个小村里二三十户,一般都有六七户杀年猪,然而没有杀年猪的家里,一般都是向杀了年猪的东家买肉,或两三户人家商量后一起杀一头年猪,因为多了也不好处理,那时的农村都还没有冰箱冰柜之类的东西,余下的肉只能制成腊肉。

在有的村或以往乡村,习俗有所不同,像我们小时候那时的乡村里,杀完年猪后,要将年猪头放在盛盘里,倒上一两小杯酒水,再点上两炷香。一敬上苍大地,愿佑一年四季五谷丰登;二敬先祖宗辈,愿佑家庭和顺,儿女工作顺利等等。这些仪式结束后,大家才上桌吃饭。小时候总觉得杀年猪热闹非凡,虽然现在杀年猪也是带着喜庆,但是似乎少了许多那时的气氛,或许是因为长大了,就少了些孩童的那份天真的喜悦吧。           

文/兰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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