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美国候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当地时间1月7日表示,不会排除使用军事力量取得格陵兰岛的控制权。此时,他的长子小唐纳德·特朗普在内的顾问和助理代表团对丹麦属地格陵兰岛进行私人访问。
当被问及是否会排除使用军事力量时,特朗普说:“我不会承诺(不采取军事行动)。也许你必须做点什么。出于国家安全目的,我们需要格陵兰岛。”对此,丹麦首相回应说,美国对北极地区的更大兴趣“必须以尊重格陵兰人民的方式进行”。
美国觊觎格陵兰岛已经超过百年。1860年,时任美国总统安德鲁·约翰逊就曾委托调查格陵兰岛。1867年,时任美国国务卿威廉·西沃德首次提出购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岛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丹麦向纳粹德国投降,美国占领格陵兰岛时,关于吞并格陵兰岛的议论再次浮上台面。1946年,哈里·杜鲁门总统曾向丹麦开价1亿美元等值的黄金,附带一块阿拉斯加油田权益,交换格陵兰岛。
然而,格陵兰岛是否具备独立的条件呢?据CNN报道,丹麦政府每年对格陵兰岛援助约5亿美元,占该岛公共预算将近一半,而丹麦因为格陵兰岛的地理位置才能跻身北极5国。因此尽管格陵兰岛民间经常出现独立的呼声,其与丹麦政府仍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少有人认为其能实现完全的独立。
(本文发表于《现代国际关系》2017年第8期)
【文/郭培清】
近年来,随着全球暖化,北极在国际政治中的地位快速上升。其中备受热议的问题之一就是格陵兰的独立,这一议题是当前北极地缘政治中的最大变量。作为地处北大西洋与北冰洋交接处的世界第一大岛,格陵兰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自然资源,具有重要战略价值,其独立活动牵动各方利益,有关政策走向备受世界瞩目。
一
格陵兰岛位于北冰洋和大西洋之间,是世界第一大岛,为丹麦属地。格陵兰南北连接大西洋与北冰洋,西邻加拿大,东望北欧西欧,控制北冰洋进出大西洋的咽喉海域,可谓“通两洋、瞰两陆”。
这里早在二次大战时期曾发生美德两国的激烈争夺,冷战时代则是欧美对抗苏联的前哨,是导弹、核潜艇预警和拦截系统的重要基地。苏联解体后,格陵兰一度淡出人们的视野。今天,随着北极航道的开通,格陵兰的战略地位迅速上升,其独立进程及可能影响日益显得重要。
格陵兰历史上就因主权归宿问题经受过多边国际博弈。它在早期经人类探险发现之后长期处在挪威和丹麦共同管辖之下,1721年成为丹麦独辖殖民地; 二次大战期间一度由美国代管,战后归还丹麦。1953年丹麦修改宪法,格陵兰成为丹麦的一个州,称为属地,但并未因此获得决定其命运的自由,由此孕育出独立倾向。1973年,丹麦经过公投之后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作为丹麦王国的一部分,格陵兰同丹麦一起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这成为格陵兰加速争取内部自治的催化剂。
格陵兰经济上高度依赖渔业,渔产品是最大的出口商品。因为其渔业受到欧共体其他成员国的竞争性威胁,格陵兰与丹麦展开谈判,希望能保证格陵兰的渔业利益,由此出台了《格陵兰内部自治法案 》(The Greenland Home Rule Act),并在格陵兰公投中获得通过。该自治法案于1979年5月生效,格陵兰正式获得内部自治权,但其外交、防务和司法仍由丹麦掌管。1985年,格陵兰根据公投结果决定退出欧洲经济共同体,是第一个退出该组织的成员。
格陵兰自1979年实行内部自治以来,自决倾向和意识不断强化。特别是2002~2009年埃诺克森(Hans Enoksen)担任自治政府总理期间,积极推行“格陵兰化”,唤醒了当地民众的国家意识。2008年11月,格陵兰再次举行公投,决定扩大自治权,新的自治法案(Self-government)随后于2009年生效。
根据新自治法案,丹麦向格陵兰自治政府移交了绝大部分权力,而未移交的权力范围是当前格陵兰无法负担的(如防务) 。其中最重要的是自然资源管理权的移交。格陵兰自治政府于 2010 年接收对自然资源的管辖权,被视为格陵兰迈向独立的关键一步。
格陵兰岛风光资料图
目前,格陵兰独立进程加速,“正不可逆转地走在通往独立的道路上”。2017年5月,格陵兰任命了宪法委员会的7名成员,该委员会将在未来三年负责起草两部宪法,分别适用于独立之前、之后。但是,牵制格陵兰独立的因素仍然很多,其宗主国丹麦的态度最值得关注。
丹麦本土并不在北极圈之内,之所以能够成为重要的北极国家,就是因为格陵兰地处北极圈的缘故。格陵兰尽管目前已获得很大程度的自治,但仍是丹麦的自治领,主权归属丹麦,防务和外交(格陵兰享有部分外交事务权)由丹麦王国政府负责。
格陵兰在丹麦的外交战略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是丹麦对外关系的一个重要支柱。一旦格陵兰独立,自然会冲击丹麦在北极的话语权,甚或导致丹麦丧失北极国家身份,退守西欧一隅,从而失去在北极问题上参与国际博弈的机会。另外,格陵兰若是独立可能引发多米诺效应,激起法罗群岛的效仿,因为它早在格陵兰自治前的1948年就获得了内部自治。
丹麦政府认识到格陵兰独立的客观必然性,故在国家战略中有意将格陵兰的自治运动局限于“自治”之中,通过“支持自治”模式与格陵兰分享利益、分担责任。丹麦2008年发布第一份关于北极的战略草案——《转折时期的北极: 北极地区活动战略草案》(The Arctic at a Time of Transition: Draft Strategy for Activities in the Arctic Region),2011 年发布《丹麦王国北极战略(2011-2020)》(Kingdom of Denmark Strategy for the Arctic 2011-2020) ,明确了格陵兰和法罗群岛的自治地位,并对二者的自治地位进行某种程度的平衡; 但在涉及北极事务时坚持使用丹麦王国的名义,捍卫丹麦的领导地位。
格陵兰一旦独立,必然影响整个北极地区乃至北大西洋格局。格陵兰处于北大西洋中部,早在冷战时代就成了全球军事体系的重要一环。位于格陵兰北部的美国图勒空军基地,是美国导弹防御系统重要的组成部分,发挥着导弹预警、太空监测和情报收集的作用,在美国的全球防御体系中扮演关键角色,在美国军事战略中占有重要地位。
如今,在北极东北航道国际商业化运营已经成事实的情况下,格陵兰成为北极东北航道与西北航道的大西洋侧交汇地,可以俯视两条未来的国际战略航道,巩固了在北极的重要战略地位。
另外,格陵兰丰富的矿产和油气资源早已为大国关注,特别是储量较大的铀矿和稀土,将对国际能源形势和相关产业发生潜在影响。问题在于,格陵兰缺少开发技术和资本,且在资源和产品市场上主要依赖外部。未来的格陵兰既会努力掌握自身命运,又必然会利用外部力量,两方面因素交互作用,无疑将牵动北极及其周边地区的形势发展。